2023年,久未露面的刀郎推出新作《山歌寥哉》。
文/刘媛媛
新歌《罗刹海市》火了,自媒体对歌词的解读也火了,即便如此,刀郎仍缄口不言。面对全国蜂拥而至的媒体采访邀约,刀郎依然固守着他与人群的距离。
“知道刀郎吗?”“95后”姑娘小木一脸懵,“我小时候好像在爸爸的车上听过他的歌。”而她的爸爸如今已经退休,52岁的刀郎也已经当了外公。
刀郎歌曲《2002年的第一场雪》中所提及的二路车站。
刀郎,对很多人而言代表着一个时代的记忆。“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曾经,全国的大街小巷都飘着“2002年的第一场雪”,一度成为新疆文旅的一张名片,在随后的很多年里,来乌鲁木齐的游客会把公交站台“八楼”当作打卡点。
17岁的刀郎背着一把吉他,踏上了追寻音乐梦想的旅程。
刀郎原名罗林,生于四川省内江市资中县的一个小镇。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便开始写歌,还在四川乐队时,就已经成为圈里有名的键盘手,1993年,22岁的罗林到海南发展,认识了志同道合的新疆姑娘朱梅,两年后他也为了朱梅来到了新疆。罗林没想到,正是这一次选择,改变了他一生的走向。
“刚到新疆的时候,感受最深的就是新疆音乐和在疆外听到的新疆音乐区别太大了。”即便如此,为了生计,罗林写了很多广告歌,包括那首《麦趣尔冰淇淋》。“一年又过去,夏天又来临,别忘了我在麦趣尔等着你……”这首现在只有少数铁杆“稻米”还有收藏的歌当时反响不错,但在罗林看来那并不是真正的音乐。他去学校慰问演出,问学生们想听什么歌,孩子们齐声回答:“麦趣尔”。他只能尴尬地装没听见,说:“我们就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吧”。
刀郎《2002年的第一场雪》MV画面。
1996年对罗林、李松强、郑金标三个男人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年份。这一年,罗林结识了李松强,他们组建了冰点乐队,罗林是乐队的键盘手,而李松强是乐队的贝斯手。两人共同成立了“西北音乐工作室”。后来他们常在乌鲁木齐五一路的鸿福大酒店演出,出新疆音乐唱片是两人的梦想。
这一年,喜欢新疆音乐的潮汕人郑金标,创办了新疆德威龙音像发行有限公司,在新疆众多颇具实力的音像批发经营大户中,德威龙是唯一一家坚持从事本土音乐唱片制作出版的生产商,行内总喜欢称郑金标为“阿标”。而阿标的音像行开在鸿福大酒店对面。
三人相见恨晚,李松强成了罗林的经纪人,郑金标成了罗林唱片的代理人。他们对做音乐的理念出奇地一致:立足新疆本土市场,唱响“新疆好声音”。
为了汲取音乐灵感,刀郎的足迹踏遍天山南北。
歌舞之乡的新疆,给了罗林丰厚的创作土壤,他经常出去采风,南北疆到处跑一跑,随身带一个录音机,备好笔和谱子,有好的旋律就记录下来。他并不追求原汁原味呈现新疆音乐,而是以来自新疆的乐器和新疆音乐式的编曲,将新疆音乐简单、朴素而别具感染力的一面呈现出来。
遗憾的是,从《丝路乐韵》到《楼兰钟鼓》。这些唱片进入市场后,最多只能保本,大多数并不赚钱。“我们更像一个推销员,站在各种豪华的老板台前推销我们的梦。而他们,却好像是在星期天带着家人逛动物园的游客,用一种愉快的心情看我们在笼中表演。最后用同情的口吻安慰道:“下次吧。”罗林曾在接受一本杂志的采访时说。
2000年,专辑《新疆原创第一击》终于上市,这张专辑几乎融合了所有流行和时尚的音乐,体现的全是新疆都市生活,结果发行后卖了不到2000张。这次的失败,李松强承认:“没有人愿意听这个”。
这也让罗林改变了创作方向, 他想起了王洛宾。王洛宾和一大批老音乐人的努力,已经将新疆民歌变成了中国音乐的绝对经典。这些歌曲的走红程度,远远超过现在任何一首流行歌曲。后来他找到阿标,说想做一张翻唱新疆经典民歌的专辑。 专辑的市场定位是“新疆旅游纪念品”,这一次阿标又答应罗林继续投资。喜欢新疆民族音乐的他坚信“民族的就是世界的”。
《西域情歌》的CD碟。
2003年8月底,由罗林担任唱作人的拼盘专辑《西域情歌》悄然面市,专辑共收录了11首歌,大多是改编经典曲目:《怀念战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吐鲁番的葡萄熟了》等。对新疆民歌创造性的改编,终有了回报。那一年,从新疆乡村小道到繁华都市,从出租车到奔驰宝马,从菜市场到理发店,都可以听到刀郎那粗犷的嗓音,以及黄灿的《燕子》。
也正是从《西域情歌》开始,罗林给自己取了艺名“刀郎”。对歌迷来说他是神秘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就连专辑封面都难见真容。1972年出生的张先生说:“我当年看过他演出,他在现场还戴过面具,跟佐罗一样。”
这时,新疆音乐作品在国内唱片界叫得响亮的屈指可数。2004年,刀郎推出个人专辑《2002年的第一场雪》正式出道,这张唱片的营销堪称中国内娱的一次创举。
刀郎的唱片公司将专辑免费派发给唱片店、饭店、美容店等,让他们循环播放,以音乐吸引听众前来购买。最终,公司派发了几万张播出碟,让全国各地的唱片店,同时响起刀郎的音乐。这张专辑光是正版就卖出了270万张,加上盗版卖了近2000万张,销量超过周杰伦。
那年,张艺谋为了宣传新电影《十面埋伏》,邀请刀郎到北京工人体育馆来助阵。就这样,刀郎第一次从幕后走到了全国观众的面前。在现场,他戴着鸭舌帽,并将帽檐压得很低。从草根歌手进入主流视线,这一切他只用了4个月。
2004年9月,谭咏麟和师弟刀郎到吐鲁番拍摄《2002年的第一场雪》的MV。
基于新疆人的厚道以及富饶的音乐宝藏,刀郎深情地眷恋着这片并不是他故乡的音乐土壤。成名后的刀郎依然像过去一样平静的生活、出门、购物,一上街会有很多人把他认出来,但很少有人围堵着打扰他。那年,他签约环球唱片的新闻发布会没有放在“北上广”,而是放在新疆国际大巴扎,这是他一直坚持的意见。在他看来,他的音乐源泉来自新疆,他的艺术生命成长于新疆。
这一年,刀郎初尝进入娱乐圈的不适感。不但因维护隐私权打了人生中的第一场官司,还要面对乐坛圈层出不穷的“李鬼”刀郎。当时市面上出现了不同版本的刀郎专辑,曲风类似。还有一个名叫西域刀郎的歌手,将名字注册,乐坛掀起真假刀郎的争论;那段时间,刀郎不接手机不上网,当所有媒体试图联系他本人时,他选择了消失。后来他解释:“光看到贼娃子吃肉了,没看到贼娃子挨揍的时候,所以当时没有做好挨揍的准备”。
刀郎和徒弟云朵共同演唱《一家人》。
随后,他又推出了《喀什噶尔胡杨》,2005年凭借《冲动的惩罚》获全国“金唱片”奖。2006年推出专辑《谢谢你》和《披着羊皮的狼》。2007年发布原创专辑《刀郎Ⅲ》,并在全国部分地区举办新专辑试听会,听取歌迷意见修改歌词。2007年5月18日在乌鲁木齐举办《刀郎新疆十年环球巡回演出》演唱会。公益歌曲《一家人》《爱是你我》获得“五个一工程奖”……
刀郎曾在接受电视节目中阐述过他的音乐理念。
刀郎的歌大多是通俗唱法和少数民族音乐的结合,直白的叙事诗创作在当时独具一格,加上形象贴切的比喻,极为上口。国民度、传唱度如此之高的刀郎,却因为“土”,不受一些文艺圈“正统人士”的待见。“这是流行音乐的悲哀”、“这是音乐传销”这样的声音甚嚣尘上。有关刀郎音乐审美的争议,作为文化现象在网上出现了各种解读。乐评人、音乐人、粉丝在网上吵得不可开交。对此刀郎从未有过任何回应。
实际上,随着音乐上的成就越来越大,刀郎与媒体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他反感一些媒体的炒作,也被断章取义的报道“坑过”。他几乎不再接受采访,网络一度传言他被“封杀”。也许如他所言,他不是天生的都市人,做不了过度职业化的活儿,2012年,刀郎举办“谢谢你全国巡回演唱会”后选择了淡出公众视野,甚至注销了网络上的“社交账号”。
其实,这些年刀郎并没有完全退出音乐圈,只不过从台前转到了幕后,从唱作人变成了制作人,为乐坛新人创作新专辑,为新疆的音乐剧编曲。2022年,他还携新疆音乐人创作了一首公益歌曲《志愿》。而他在这些年,走遍海南、成都、重庆、西藏、西安、杭州等地,了解当地风情,吸取传统文化的精髓。
2021年,刀郎的《弹词话本》问世。
在《罗刹海市》之前,他已出过三张专辑,《弹词话本》,从苏州评弹、昆曲中取样,用琵琶、三弦、中阮等传统民乐器配乐,而冯梦龙白话小说集《警世通言》中的名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蒲松龄《聊斋志异》里的“还魂记”都成了他创作的来源;《如是我闻》共收录12首歌曲,从第一品到第三十二品,涵盖《金刚经》全文;《世间的每个人》中,他加入了大量与新疆有关的意象,如《奇台十三里》、《沙丘》等。相对于爆红时期的音乐,他如今的作品,风格更具哲学立意,扑面而来的“中国风”更是成了显著的标签。
《罗刹海市》火了,如今在苏州生活的刀郎依旧保持着低调,但很多人因为这首歌去重新翻阅《聊斋志异》,无意中成就了一次中国古典文化的普及与推广。相比陈年的八卦和所谓的“江湖恩怨”,刀郎对音乐的不断探索和创新,以及对传统文化的挖掘和思考,才是更应被大众所关注的。
值得注意的是,刀郎近日在电视新闻报道镜头中闪现,他戴着眼镜,剃了光头,坐在台下,提笔记录。身前桌上名牌写着“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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