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云/新疆日报记者 贾春霞

　　在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喜欢舞蹈的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红梅。

　　辗转乡间牧区收集民间舞蹈，与病魔抗争从未放弃，3000余名学生师承于她……这位从事舞蹈表演与研究50余年的舞者，一生致力于萨吾尔登的传承、创新与发展。越来越多年轻人通过她精湛的授课，走向广阔的舞台。

　　“是萨吾尔登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会将热爱的舞蹈一直跳下去，直到跳不动为止。”近日，红梅这样说。

　　为热爱而舞

　　在红梅发布的一则视频中，优美浑厚的托布秀尔旋律响起，她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揉肩、轻抖肩、扬手揉臂……身后，几十名学员与她一起舞动……77岁的她至今依然活跃在教学一线。

　　时光倒回到60多年前。博尔塔拉的冬夜，蒙古包内炉火通红，托布秀尔琴声叮咚，七岁的小红梅迈起麻花步，提腕压腕、前倾后仰，表演得有模有样。她的舞蹈天赋被邻居——一名民间老艺人发现，她教给红梅一些舞蹈技巧，叮嘱“一定要坚持学下去”。

　　过人的天资、优异的成绩，豆蔻年华的红梅考入当地文工团，一年后被选送到内蒙古艺术学校深造。小小年纪的她，凭着坚韧的毅力和对舞蹈的热爱，打下坚实的舞蹈基础。学成归来，红梅回到原单位，将满腔的青春热情投入到舞蹈演出中。

　　当时交通不方便，下基层演出时，她和同事们把行李和道具放在马车上，自己步行。翻过一座又一座山，抵达目的地后，她顾不上休息就登台表演。精彩的演出受到农牧民的热烈欢迎，演出结束后，乡亲们杀鸡宰羊热情款待。

　　当时文工团排练芭蕾舞剧《白毛女》，让红梅扮演“喜儿”，但她并没有学过芭蕾舞，这可怎么办？她就从电影中学习演员芭蕾舞动作，扎实的基本功加上勤学苦练，不久后，就在舞台上演绎出一个活灵活现的“喜儿”，让观众耳目一新。“观众需要你的时候，你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这也是我坚持舞蹈的原因。”红梅说。

　　非遗“活”起来

　　表演舞蹈的同时，红梅常想起小时候跟老艺人学习萨吾尔登的情景。作为蒙古族传统舞蹈，萨吾尔登在新疆多地广为流传，具有悠久的历史，充满着艺术想象力和创造性，动作诙谐幽默，舒展大方，变化莫测。萨吾尔登是“歌”和“舞蹈”的统一体，舞蹈动作十分丰富：有表现挤奶、套马等生产和生活习俗的，有表现照镜、描眉等妇女生活的，还有模拟雄鹰、山羊、马等动物形象的……萨吾尔登也被称为蒙古族群众生活习俗的“百科全书”。

　　“现在会跳萨吾尔登的大都是老人，如果这些老人不在了，技艺就失传了。”红梅觉得自己有责任将萨吾尔登传承下去。1983年，《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被列入国家第六个五年计划重点科研项目，编纂工作全面铺开。作为项目参与者之一，红梅深入基层，广泛收集整理萨吾尔登。

　　“那时候从博乐市到温泉县没有公共交通，打听到温泉县有人会跳萨吾尔登，我们就坐着卡车到县里，再徒步往牧区走。遇上暴雨天，鞋子打滑走不快，就把鞋子脱掉，夹在胳肢窝里，光脚丫子跑。”红梅回忆说。

　　在温泉县牧区，红梅将这些跳萨吾尔登的民间老艺人集中在一起。蒙古包里，香喷喷的奶茶端上桌，优美动听的托布秀尔弹起来，艺人们跟着节奏跳起来，红梅则目不转睛地观察他们的舞步，“那时没有相机和手机，舞蹈动作基本全靠脑子记，回来后，再赶紧用纸和笔记下这些动作一一分析，找出其中的韵味和表达的意义。”

　　30多年间，她和其他项目参与者走遍了博州牧区，遍寻会跳萨吾尔登的民间老艺人，将流传民间的12套萨吾尔登舞蹈动作整理出来，编写的著作《萨吾尔登》收录在《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新疆卷）》。

　　“萨吾尔登来源于草原人民的生活，这12套舞蹈动作各有各自的曲目，随着节奏变换，舞姿也有相应的变化，每一个动作背后都有有趣的故事，或表现爱情故事、或模仿动物姿态、或表现日常生活劳作。”在收集整理过程中，红梅掌握了萨吾尔登的全部跳法，“欢乐的时候，人们总要弹起托布秀尔，跳起萨吾尔登，我希望这份快乐和美好，一代代永远流传下去。”

　　舞步未停歇

　　从豆蔻年华至古稀之年，这个舞台上优雅美丽的舞者，从未停歇过舞步。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她背后历经多少磨难。

　　1999年，给她舞蹈事业诸多支持的丈夫突然因病离世，红梅的世界塌了半边，她常常以泪洗面。5年后，她又查出乳腺癌。一次次化疗让她疼痛难忍，但想到未尽的舞蹈事业，她咬牙撑了下来。

　　待病情稳定后，红梅又全身心投入到萨吾尔登舞蹈的教学工作中。几十年间，她教的学生上至老人，下至稚童，共有3000余名。她的舞蹈课，学生抢着报名；她的演出，各族观众翘首以盼。她也成为博州非物质文化遗产萨吾尔登传承人。

　　“老师对萨吾尔登舞蹈情有独钟，给我们教动作之前自己先做一遍，然后讲解每个动作所包含的意义，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纠正，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我们都很心疼。”曾跟红梅学习萨吾尔登的博乐市文化馆馆长斯琴说，红梅把全身心投入到传承发扬萨吾尔登舞蹈中，激励年轻一代学习传承萨吾尔登。

　　50多年的漫漫求索，红梅从一名普通的舞蹈演员成长为一位在疆内外具有影响力的编导。她创作的《萨吾尔登》舞蹈被舞蹈艺术院校采访、整理汇编成极具研究价值的资料。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她创编的舞蹈多达百余个，其中《故乡情》《故乡的托布秀尔》《草原雏鹰》等舞蹈获得多项国家级、自治区级荣誉。

　　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萨吾尔登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喜爱。大学课堂，学生们学习系统规范的萨吾尔登舞蹈教材；群艺馆里，学习萨吾尔登的人越来越多；旅游景区，萨吾尔登舞蹈成为常态化演出节目……每当托布秀尔音乐响起，舞者抖动起双肩，红梅都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非遗要传承，更要创新。红梅说：“保护传承萨吾尔登，需要在保留本质的基础上，赋予它新的理念和时代精神，这样才能让它走向更广阔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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