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新疆
在这个冬天
人们“追着雪花看新疆”
其实也是“读着古诗游新疆”
因为
新疆冬日的美
在自然天地间
也在诗韵悠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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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的冬天,怎么能少了雪?若是该下不下,每个人都会觉得不自在。“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当年刀郎一唱,就成了亿万国人挂在嘴上的念叨。
雪一下,可就踏实了。千树万树梨花绽春,千峰万岭银装崔巍,乾坤一色,银海溟濛……
是呀,“飞雪天山来”(谢朓《答王世子诗》),“天山一丈雪”(李端《雨雪曲》),“天山三丈雪”(李白《独不见》),只有这样下,才是雪乡应有的排场,新疆冬天才会更显气韵,有了让人涵咏不尽、如痴如醉、流连忘返的魅力。
“天公玉戏排沙场,元冥使者晨戒装。滕六奉命布远近,千里万里花飞扬。娇若仙人散素佩,飘如天女垂明珰。银杯缟带炫车马,瑶阙晶宫辉庙堂。”(陈寅《玉雪篇呈松湘将军》)你看,在寓居伊犁的清人陈寅眼中,这冬雪可不就是天公做派的一场浪漫天地大戏,阵容豪华,天女仙人、银杯瑶阙,轮番上场,令人目不暇给。
一雪成一诗,虽同在伊犁,清代诗人周恭先写雪却异于陈寅瑰奇绝丽的想像:“幂雾障遥岑,横飙飐空碧。阖户锁天倪,括囊钳地脉。履霜阴始凝,呵冻气相迫。奄忽集如霰,回旋舞增剧。惺忪龙女泪,缥缈飞琼舄。谁为碎剪刀,剪此残魂魄。……”(《雪夜抒怀》)作者用铺排质实的笔法,从不同的角度,生动展现了冬雪弥漫边疆大地的宏阔画面。实际上,这样繁杂的描绘完全可以用与其同代诗人史善长的一句诗来概括:“一白浩无际,乾坤真个宽。”(《梧桐窝阻雪》)
而在清代诗人宋伯鲁看来,天山的雪自成另一种气象:“飞雪洒长空,白尽青山首。离离断复绩,皛皛无还有。千岩与万壑,妆点皆不苟。若非摩诘笔,定是营邱手。不知太白颠,有此清奇否。”(《雪后望天山》)挥翰泼琼,断续写意,这飞雪竟如善画雪中山水的唐、宋画家王维、李成一般,有着清奇高迈的风神,这天山南北成了它感悟兴会、驰骋意气、浑然天成的大画坊!
“云海心胸阔,冰天眼界开。”(清代杨廷理《踏雪》)从古至今,新疆冬日雪景的壮丽,是留给每一个亲历者最深刻的印象。
李白《北风行》一句“燕山雪花大如席”,用极具浪漫想象的夸张,形象地写出了燕山雪花大而密的特点,渲染了天气的寒冷,因而成为描写雪花的名句。而西域的雪似乎也不比李白笔下的燕山雪逊色,清人景廉《早发沙图阿满过天桥遇雪》诗云“大风起兮草木摧,冻云压岭岭欲隤。须臾雪花大如手,玉龙鳞甲堆尘埃”,杨廷理则云“掌大雪片轻而狂。菊花烂漫不留叶,菜叶焜黄心卷折”(《大雪寄怀陈松亭》),清人成书《伊吾绝句》(其六)也有“雪花如掌落檐前”的描绘。清嘉庆五年(1800),洪亮吉因言获罪,被遣戍伊犁途中遭遇风雪,一路身历目见,备受其苦,也尽赏其美。在《行至头台雪益甚》诗中,洪亮吉出语大胆,干脆不避讳蹈袭李白的嫌疑:“天山雪花大如席,一朵雪铺牛背白。寻常鸡犬见亦惊,避雪不啻雷与霆。几家房廊陷成井,百丈青松没松顶。”他在李白诗意基础上,进一步发挥瑰奇想象,一连用“铺牛背白、鸡犬惊避、房廊成井、青松没顶”等四个生动的取譬,使大如席的天山雪花不再虚幻,变得真实可感,亦使伊犁果子沟的茫茫雪海蔚成令人神往的奇观。而素具大才的洪亮吉更是用奇绝的笔墨,写出了他一路走来发现的雪中别样之美:“天山界画分半空,白雪自白云光红”(《发大石头汛》),“高天下地总一色,明月白雪分清光”(《初八日乘月行四十里至三个泉宿》),“乌兰乌素迄安济,十日见天不见地。有时天亦被雪遮,天与雪光原不异。惟交日午与月午,日月破空光独丽”(《自乌兰乌素至安济海,雪皆盈丈,十余日不见寸土,因纵笔作》)。天光、雪光、日光、月光,在白雪皑皑的天山南北广袤的天地之间莫测变幻,昼夜轮转,交相辉映,璀璨夺目,实在是瑰美迷人。
西域诗中以花喻雪滥觞于唐骆宾王的“忽上天山路,依然想物华。云疑上苑叶,雪似御沟花”(《晚度天山有怀京邑》),那将天山雪和御沟花联系在一起的,是一个身处异域的游子浓浓的乡愁。清人写雪也有以花喻者,如杨廷理“天山晴雪缤纷日,乡国梅花烂漫春”(《岁晚感怀十八截,叠春新二韵》),祁韵士的“岂是梅花开满树,居然柳絮欲漫天”(《雾凇》),以梅花和柳絮比拟,多了些因袭,缺少点新意。想来新疆冬雪的美还是岑参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写得有味道,诗句以春风梨花的意象,生动展现边疆大地冬日酷寒背后所蕴含的勃勃生机,景中有情,景中含神,构成了一种独特的、令人神往的诗意境界,给人以强烈的感官刺激和心灵震撼。岑参以好奇之心,脍炙人口的精炼语言,熔铸出西域冬日风光这份独有的美丽,这两句诗也就自然成了宣介雪中大美新疆最好的名片。
正如岑参所写,新疆冬日虽千岩刻玉,万壑雕琼,但皑皑白雪丝毫遮掩不了天地间蓬勃的活力和边疆人民多姿多彩的生活。“寒窗如向晨,淡影似留月。披衣启荆扉,满山堆白雪”(清代颜检《雪》),“煨芋炉火烧残叶,奚奴走报天工雪。开帘世界现光明,紫塞尘沙一扫绝。”(清代舒其绍《长至日大雪和申浦用东坡先生聚星堂禁体原韵》),这是居家赏雪赋诗的闲情;“积雪从儿戏,群争肖白超。奋髯云影动,睅目玉光摇。肥瘠随心造,蹲眠信手雕。有时还怒吼,深夜起狂飙”(清代杨廷理《雪狮》),这是野外聚雪赋形、刻镂雕雪的雅致;“野味鲜腴入馔丰,葡萄酒暖地炉红。深冬谁唱龟兹曲,灯火连宵雪屋中”(清代徐步云《新疆纪胜诗(二八)》),这是边疆各族人民冬日有滋有味烟火生活的酣畅幸福;“冰天出猎塞垣西,雪净寒原簇万蹄。霜仗远排平野阔,毳庐高卷冻云低。鞲鹰下臂风声迅,盘马弯弓路不迷”(清代陈庭学《雪后观猎感赋》),这是冬日边塞兵士雪原竞猎的壮阔豪放;“坐我以冰车,制度颇奇横。不轮如舴艋,帷盖如辎軿。维以三劲骑,一骏当辕承。耳畔闻风雨,脚底轰雷霆。剪江陗帆渡,舂天洪涛鸣。莲花一叶舟,真能陆地行。”(清代王大枢《霍城参戎中峰纳公以冰车来迎,途中即事》),这是雪后在边塞乘坐独特的交通工具爬犁出行的快意刺激。
清代赵翼在评价洪亮吉的边塞诗时曾说:“人间第一最奇景,必待第一奇才领。”是呀,新疆冬日的美妙雪景,正是奇之又奇的“人间第一最奇景”,古来多少洪亮吉式的文人墨客,遇此恢奇之景,兴酣落笔,把美丽新疆记录在了岁月的诗卷里。而他们的笔墨写不尽的,却是对此美景魂牵梦萦的缱绻。嘉庆五年,在即将离开新疆之时,洪亮吉在诗中深情地写道:“兹来天山楼,欲与天山别。天山黯黯色亦愁,六月犹飞古时雪。古时雪著今杨柳,雪色迷人滞杯酒。明朝北山之北望南山,我欲客梦飞去仍飞还。”(《凉州城南与天山作别放歌》)
美丽新疆,雪色迷人,雪里新疆画不如。古人诗作里的冬日新疆今天正焕发勃勃生机,冰雪运动、冰雪旅游开展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在这个冬天,人们“追着雪花看新疆”,其实也是“读着古诗游新疆”。因为,新疆冬日的美,在自然天地间,也在诗韵悠长里。
作者:史国强
新疆文化艺术研究会朗诵艺术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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