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新疆 | 走过克拉玛依
2024-03-29 11:19:15 石榴云/新疆日报

品读新疆

车子穿过克拉玛依市的时候,

我看到,这戈壁中的工业城

也是一座极其整洁的城市。

清一色的新疆杨树,

或高或矮地排列两边,

守卫着这座戈壁中的石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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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降落开始滑行,巨大的风声犹如雷霆。我暗暗对自己说,哦,准噶尔盆地到了。

  日光烫得人头皮发紧,浑身毛孔悉数张开,蒸腾的气浪无孔不入,无所不在。正值日落,硕大的夕阳在西边的戈壁上如巨轮沉没,将最后的光辉如血一般铺洒在辽阔的大地上。

  车子穿过克拉玛依市的时候,我看到,这戈壁中的工业城也是一座极其整洁的城市。因地域广大,城市街道格外宽阔。清一色的新疆杨树,或高或矮地排列两边,守卫着这座戈壁中的石油城。

  克拉玛依意为“黑油”或者“产油的地方”,它处在准噶尔盆地西部,西北是加依尔山,向南紧接天山北麓,东边汹涌着庞大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克拉玛依和甘肃玉门一般,也是因石油催生和造就的城市,在此之前,尽管有诸多游牧民族轮番在此生存繁衍,于无边的戈壁荒滩之上,高天阔地之间,以木车和帐篷,在大地上不断迁徙。

  在今天看来,“逐水草而居”是一种极为诗意的生活方式,但在当时物资匮乏、生产力不足的年代,人在大漠戈壁,生活必然极其苦寒。但人也是气候的产物,什么样的气候造就什么样的人群。就这样的不毛之地,也可能是另一些生物的乐园甚至天堂。至今,克拉玛依一带流传着红狐与猎人的故事,也有黄羊、盘羊、狐狸、狼等野生动物。

  直到20世纪50年代,作为现代工业能源必需品的石油,在这里被发现之后,大批疆外石油工人越过漫无边际的大戈壁,一头扎进了这片土地。

  克拉玛依油田勘探和建立之初,也是在非常年代,石油作为现代工业的基础,对成立不久的新中国来说,当然是建设发展的头等大事。

  长路迢迢,烈日下的戈壁滩,风吹石走,热烈的气浪灼人脸颊,对于渺无尽头的大地与亘古沉默的天空,我再熟悉不过。

  准噶尔盆地在亿万年之前,肯定是一片沼泽,绿草和花朵蔓延无际;成片的森林当中,充满各种飞禽走兽。1973年,古生物学家董枝明在克拉玛依乌尔禾白垩纪早期地层中,发现了剑龙化石,并将之命名为乌尔禾剑龙。这些庞大的生物,距今已有1.4亿年之久。

  此时,我看到道路两边的戈壁滩上,矗立着一台台抽油机,宛如一个个不停挥舞的镐头,从大地深处汲取石油。这种现代化的石油设备,我是第一次见到,感到震撼的同时,也觉得壮观。

  地层之下,天空之上,有着诸多的秘密与资源,尤其是大地,几乎人类所需要的一切资源,都是大地给予我们的。多年前,我就说,人类迄今为止的一切,起源于大地也必将归于大地。大地是人类的最初,也是最终。

  在我长期的认知当中,新疆的大,一方面是地域的广大,无论到哪里,都要以百公里计算。新疆人所说的“不远”肯定与疆外人所说的是另一个概念;另一方面,则是视野的毫无阻挡和心胸的开阔,后者最为重要。

  多年前,我就对置身于黄河与长江两岸的朋友说,凡是搞艺术的人,此生不到西北,不到新疆,就不会拥有大情怀、大胸襟,更不会有容纳天下和由小我而成大我、超拔、凌绝的思想境界。这句话当然绝对了些,但肯定也是事实。环境造就人,气候也塑造人。生命的另一个本质,就是行动,这是一切生命的基本特征。

  无风的戈壁砂石不惊,平展无垠,好像凝固了的汪洋大海。路过白杨河废弃的河道,两边的戈壁上有一些胡杨树。

  这种胡杨树,我在内蒙古额济纳旗见到最多,树的形状也比较庞大,而这里的胡杨树显得矮小。转念一想,如此干燥之地,有树木生长就已经是一种恩赐了。胡杨树之外,戈壁在逐渐消隐的夕阳余光之中,逐渐变得黝黑、空寂,犹如一块巨大无匹的、慢慢冷却了的铁板,生硬而又坚决地铺展在这片大地上。

  夜幕下的乌尔禾,真可谓“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夜间没有一丝风,万物都在静默之中,唯有群星,以深切的眼光打量我所在的乌尔禾乃至整个准噶尔盆地。

  次日早上,日光再度浓烈,我看到窗外的杂草和小树,基本上都是狗尾巴、芨芨草和格桑花,树木不是榆树就是槐树。

  再度上车,回克拉玛依市区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魔鬼城和独山子。前者以风蚀地貌,形状恐怖、怪异而成为旅游景点之一,后者也是以石油闻名。同时,独山子到库车的公路,因其跨越天山南北,沿途风景美不胜收而成为新的旅游线路。

  雅丹实在得益于风的精致刻刀,也得益于时间。这些干燥的地表凸起物,日复一日地被风雕刻,形成了诸多怪异的塑像。无论那些山丘形状如何千奇百态,凌绝天地,其基本的样貌依旧没有逃过世间万物的原型,如端坐参禅的佛陀、奔腾的驼群、昂首而立的战马、伏地啃草的绵羊、仗剑的猛士、孤独的苍狼、奔跑的野狼、独行的剑客、羽化登仙的修行者、独倚栏杆望断天涯路的惆怅客,当然还有苍凉的古道、落地的彩虹、杀伐的军阵,如此等等,随着日光角度和光线的变化,形成了一片色彩绚烂与充满诸多象形自然之雕塑的“绝境异域”,犹如迷宫般的“海市蜃楼”。

  再度返回克拉玛依市区,我感受到一种安静。

  下车,走过日光暴晒的一小段路,只觉得脖颈、手臂和脸上好像有无数烧红了的钢针在扎。一看手机天气预报,居然39摄氏度。与作家卢一萍去参观陈列馆,这里所展出的,除了克拉玛依的地质变迁及生物化石,还有发现油田的过程及现在的建设发展成就。

  这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告知,其中传达的信息除了褒扬英雄和开拓者之外,更是礼赞一座城市的富裕和美好。向美、向好是人类的共同愿望,尤其是身处戈壁的克拉玛依,能在准噶尔盆地崛起,并且成为共和国石油长子,当然是值得惊叹与骄傲的。

  还有黑油山,一座荒山头,流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石油,黑亮照人,好像镜子般,可以照出人脸和动作的轮廓。

  我想,在人们还不知石油为何物的年代,肯定有人发现了这自然流溢的黑色油状物,也肯定知道它的用途,但限于当时的条件,也只能取之以引火烧柴及照明所用。

  清人王树楠等人编撰的《新疆图志·山脉六·实业二》中说:“青石狭峡西北距塔城六百余里,在苏海图山之南,与绥来交界。峡中产石油,流溢山麓,质极浓稠。晒干成块,取以熔垫火车轨道,坚而耐久。向有土人开采,用以燃灯。”

  新疆之大,以当时之交通艰难,王树楠等人却能修撰《新疆图志》,以记载各地的人文掌故、物产经济、地矿地貌等,实在是一件功德之事。所谓的“青石狭峡”,原指今克拉玛依市区西北方向横切山地的一条干沟,今名吐孜沟。翁文灏《中国矿产志略》中也说:“大地名青石峡,小地名黑油山。”

  《双塔城直隶厅乡土志·物产·矿物条附考》记载:“白杨河口在城东四百余里,两岸产烟煤亦佳,其色黝黑,燃生光焰,稍含油汽,火力亦大,硫质亦少。”所谓的白杨河,即准噶尔盆地西北部的白杨河,也叫佳木河。《新疆图志》中称之为纳木河。发源于额敏县境内之乌肯拉朵尔山和谢来斯台山南坡,东北流约170公里,注入艾里克湖。艾里克,意思是酸奶,白杨河之终地。

  次日晚上,我在仍旧暴烈的日暮中,远眺克拉玛依这座石油的、戈壁的和盆地的城市,心里不断闪现着昔日丝绸之路骑马的军士、负重而行的驼群,以及肤色各异的行人、商贾与旅行者,当然还有戈壁上不断扬起尘烟的游牧者。

  火车开往乌鲁木齐,克拉玛依渐渐退至身后。看着窗外的戈壁大漠、落日长天,我不由想起岑参的诗句:“银山碛口风似箭,铁门关西月如练。双双愁泪沾马毛,飒飒胡沙迸人面。”

  是的,大地如此慷慨,从不让人失望,就是再荒芜贫瘠的地方,也有着诸多蕴藏。大地总会在某些时刻开启内在的蕴藏,给人类以持续前进的火焰及其光亮,给众生以活命、繁衍的资源、方式和活泼、浩荡的力量。(文/杨献平 图/克拉玛依融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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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赵晓雄

新疆文化艺术研究会朗诵艺术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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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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