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塔尔在解剖室工作。受访单位供图
石榴云/新疆法治报记者 张蕾 通讯员 彭吉虎
零下20℃的解剖室里,赛塔尔·赛里克正对着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蹙眉。手套触碰尸表时,黏液裹挟着刺鼻的气味渗入橡胶层,她用镊子轻轻夹起死者指甲缝里的纤维——这是赛塔尔成为法医9年来,第276次与死者“对话”。
今年37岁的赛塔尔,入党14年。在博州公安系统,提到她的名字同事们就会想起两个标签:“80后”“唯一女法医”。
2013年,她从新疆医科大学法医学专业毕业,在阿拉山口市公安局工作了几年后,2016年,赛塔尔带着一套法医工具和一摞专业书籍,走进博乐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大队。
报到第一天,男同事们看着这个扎着马尾、说话轻声细语的姑娘,心里都打了个问号:她能扛住腐尸恶臭吗?
答案藏在她的勘查箱里——磨破的帆布箱底,整齐码着解剖刀、比例尺、物证袋,还有一个褪色的笔记本,扉页写着:“为生者权,为死者言”。这是她在中国刑事警察学院培训时,导师送给她的箴言,也是支撑她坚持9年的信念。
事实证明,赛塔尔是细节里的真相守护者,也是让证据“开口”的女匠人。
2016年8月的一个午后,博乐市某工地发现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现场蝇蛆如黑色潮水般漫过地面,腐液在水泥地上凝成暗褐色斑块。赛塔尔穿上密不透风的防护服走到尸体前,刚蹲下,蛆虫就顺着鞋帮往上爬。
“当时她的面罩全是雾气,只能靠手指摸索尸表。”一名技术员回忆,她跪在地上一寸寸排查,从死者扭曲的手指间找到半枚带血的指甲,从鞋底泥土里筛出3种不同植被。
5小时解剖、3小时DNA比对,赛塔尔最终锁定死者身份,确定其系自杀,给家属一个交代。
2021年深秋,曹某的损伤鉴定让赛塔尔皱起眉头:医院病历写着“单根肋骨骨折”,但CT影像的骨膜显示可能是陈旧性骨折。
她带着片子跑了3家医院,请5位骨科专家会诊,多方比对。赛塔尔翻出当时的工作记录,记者看到页面上画满肋骨结构示意图,标注着“新鲜骨折线与陈旧性骨痂的区别”。最终,这份鉴定为案件量刑提供了关键依据。
2024年12月,一起交通事故的伤情鉴定陷入僵局。伤者艾某的家属堵在实验室门口,扬言“不评重伤就上访”。
家属的话并没有威胁到赛塔尔。当晚,她带着便携式检测仪敲开艾某家的门,在硬板床上保持跪姿40分钟,用传感器捕捉到艾某的肌肉电信号。
“他喊疼时,肌电反应却很平静。”赛塔尔向记者解释,这说明艾某是旧伤复发,不是新发损伤。
在损伤鉴定室的抽屉里,赛塔尔收着27封感谢信。有来自老人的:“闺女,你上门给我验伤,太贴心了。”有来自嫌疑人的:“虽然结果对我不利,但我服你说的理。”
同事说,她的勘查箱里永远备着创可贴、止痛药,还有给行动不便者准备的坐垫。
“法医不仅要解剖尸体,更要解剖人心。”赛塔尔记得,2019年她遇到一名聋哑伤者,做伤情鉴定时一直比划着“疼”,却无法描述伤情。她用手机画出人体示意图,逐个部位确认疼痛点,整整3小时,终于完成一份画满标注的鉴定报告。
9年来,赛塔尔时刻以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她参与的500余份损伤鉴定零差错,100余起DNA物证让凶手伏法,更让20多个家庭解开误会。在她的工作日志里,写着这样一段话:“每个伤口都是一道密码,我的工作就是让密码变成正义的‘判决书’。”
几天前,同事们偷偷地在赛塔尔的工位上放了一盆多肉植物,希望给这个常年与死亡打交道的空间添点生机,因为他们觉得赛塔尔的世界总是冷冰冰的,只有凌晨3点的现场勘查灯、显微镜下的细胞切片和解剖台上的金属反光。
作为博州唯一的女法医,她始终相信:“当我把真相捧到阳光下,就是给这个世界多添了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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