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时光的过客，山川树木却相对永恒。无论冬夏，山就在那里。

　　□王新梅 / 文

　　正值深秋，自然界经历着一年中最大的转化和变迁。天一直晴好，在说要变天还没变天的那几天，我们在伊宁市乘车，出发去往巩留县。

　　巩留县比邻和静、尼勒克、新源等县市，驶入那条贯通几个县域的伊墩高速路，好像进入了动画片的天地。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一览无余的蓝。

　　万里晴空下，两边繁茂的林带可谓新疆树木品种的大集合，苹果树、海棠果树、杏树、白杨树、白桦树、柳树……林带过去是一望无际的耕田。耕田里，向日葵、水稻、玉米、红薯、高粱……品种丰富多样。夏季，树木花草、农作物多是单一的绿色。秋季，植物各有各的颜色，各有各的果子，富足、鲜艳，充满大地的温暖和生命的力量。

　　远处有高低起伏连绵不断的山峦，时而叠嶂起伏，时而舒缓柔美。分不清是特克斯河、巩乃斯河还是伊犁河的其他哪个支脉穿行在旷野中，不时有明镜般的河面像时间的印记若隐若现，在远方发光。

　　北方秋季风干物燥，大多数地方，特别是旷野，一般此刻都已是暮霭沉沉的萧瑟之气，而通往巩留的这一路上却是清新明净的画面。不禁让人有胸襟开阔、血液沸腾之感，也忽然共情了唐代诗人刘禹锡借秋抒怀的“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名句。

　　巩留，境内丰沛的河流资源在全疆县市中榜上有名。巩留是被厚爱的，它的湿润在新疆这个离大海最遥远的境域内也是较为罕见的。

　　临近黄昏，小雨悄然而至，吃饱喝足后，我和同伴窝在酒店聊天。聊到尽兴处，推窗听雨。六楼视野很好，俯瞰或者眺望，远近都是树木，树木泛出的艳丽秋色和红顶白墙的小屋点缀其间。依山傍水的巩留县城像在森林中修建。

　　四面八方看草原的人早在夏天就热热闹闹地来过了，深秋的巩留像繁华过尽的中年人，别有从容笃定自在的气质。比如，此刻，所有的声音消隐退去，就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声。舍不得拒绝这簌簌的天籁之声，我和同伴直到天黑才关窗。之前出差的第一晚容易失眠，巩留的这个雨夜，我们都睡得极好。

　　我要在这个城市跑个步。我暗自下定决心。

　　第二天早晨，梦中醒来已是八点半，我穿好衣服鞋子就下楼。出了大门，右拐。陌生城市不知往什么方向跑，加之不用过马路，我默认的习惯是向右手方向开跑。夜晚的小雨并没有带来多少寒气，天气预报也说是晴天。太阳未全部露面，九月本身自带凉爽，空气温润，这样的气候跑步太适宜不过。和南方相比，新疆大部分城市的节奏都慢。又是周末，马路上人和车都不多，除了馕店和早餐铺子，其他店面都关着。车少人少，马路宽阔平坦到奢侈，有一种跑马拉松时冲在最前面的开阔和自由。

　　几百米之后，就到了公园门口。公园旁边有空气检测设备，通过一块电子屏显示着每时每刻的空气检测数据。屏幕不大，黑底红字显示着湿度、噪声、温度、大气压等十二个数据。其他数据不清楚标准和指数，我关心的负氧离子那块，显示是3850，这个数据很优秀了。难怪，进入巩留这座城市我们莫名心情好是有原因的。心理暗示加上负氧离子的作用，顿时我的步履轻盈起来。

　　跑步时我喜欢看天空。此刻，巩留的天空是蓝色为主调，间有灰色白色粉红色和紫色……各个温柔的莫兰迪色交相辉映。小时候，我曾经以为所有地方的天空都会是同一个表情，比如我在村子看到的天空，远方的奶奶也能看到。后来才知道，天空的绚丽取决于很多因素。眼前的天空都被这些颜色深深浅浅地铺满了。南边，那拉提山脉势如剑挺的最高峰喀班巴依峰，雪色斑斓。过去的一个夏天差不多消除了冬天覆盖的积雪，很快，它将迎来又一个冬季一场场雪的光临。人是时光的过客，山川树木却相对永恒。无论冬夏，山就在那里。巩留县没有特别高的建筑，一年四季，县域内看到雪山为背景的风景不是难事。

　　一边雪山，一边朝霞，享受着视觉盛宴，不知不觉我就跑出一公里。　

　　继续跑，离城市更远了，道路依旧平坦开阔。天又明亮了些，朝霞也更加绚烂，没有风，没有烈日，防风防晒口罩显得多余，摘下后，我大口深呼吸，决意不辜负负氧离子充足的空气。路边做工的人渐多了，几个人在平整一块地，男的女的都有。那是一排火炬树，火炬树琴键一样整齐排列的叶子像羽毛，一到秋天红得分外妖娆。叶片红绿相间，红得旗帜一般红，绿得翡翠一般绿，披红戴绿得像个高考状元。

　　巩留县城的市容市貌维护得很好，大小花园随处可见，树木齐整，每一个叶片都像才擦拭过那么干净。好的环境滋生美的心灵。一座城市的整洁，一定有无数普通人的参与。欣喜于巩留旅游上佳的体验感，有网友感慨道，巩留是被低估的城市。

　　往回跑时，路边有个不起眼的馕铺，打馕人的馕坑热气腾腾的，有新疆人爱吃的皮牙子馕、牛奶和面的窝窝馕，满满当当地摆在案板上，熟悉的馕香味蔓延在四周。旁边是个水果店，自然少不了正是丰收时节的各色水果。品种丰富的葡萄一筐筐摆开，还有伊犁特有的一种二秋子苹果和香妃海棠果。一个男人买了新鲜热馕，大口吃起来，一边和水果店店主说话。他是江浙一带人的口音，店主是甘肃口音。南方口音的男人说要给北京的女儿寄一箱二秋子。说完，他拿起一个二秋子放到鼻下，轻轻嗅着果香，露出满意的微笑。

　　十点多，超额完成跑步任务的我返回酒店。在门口做着拉伸，我看向天空。绚丽的朝霞已如梦一般消失，高悬的太阳热烈地洒下水晶般的光芒。

　　万物宁静明亮。巩留，又迎来一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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