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云/新疆日报记者 白素君

　　9月7日下午，秋阳清亮。王凯雪和妈妈在新疆医科大学门口已经站了很久，她们在人群中翘首期盼那个在她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前两天，范尉突然说要从湖南来乌鲁木齐了，她们激动得几天没睡好觉。范尉是王凯雪的医生，也是王凯雪一家最亲的人。

　　范尉刚下车，王凯雪和妈妈就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跑过去紧紧挽住他的胳膊不松开。三人没说几句话就相拥而泣。

　　许下三个承诺

　　今年36岁的范尉，现是湖南省湘南学院口腔医学中心教研室主任。21岁的王凯雪，家在塔城市博孜达克农场三园子村，现是新疆残疾人职业中专学校大二学生。

　　行至新疆医科大学一栋黄色楼前，三人停下了脚步。范尉从包里掏出一本相册，笑着递给王凯雪。接过相册，王凯雪逐页翻动，看着看着，她的眼圈红了，两行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她反复抚摸着这些照片，77张，记录了她患病卧床到康复行走各个阶段的变化。

　　范尉轻轻帮王凯雪拭去眼泪，安慰道：“妹，手术那年，我在病房里对你妈妈承诺了3件事：让你站起来，让你像正常人一样走路，让你上大学。现在，这些都实现了，应该高兴啊。”

　　王凯雪破涕而笑，妈妈冯巧弟看着范尉，反复念叨：“瘦了，我娃儿变瘦了，这8年里，我们年年盼你回来。”

　　范尉笑着，一手拉住冯巧弟，一只手拉住王凯雪。他们走曾经康复训练时的林荫路，看眼前黄色楼里住过的那间宿舍；走到葡萄长廊的凳子跟前，回忆志愿者们帮王凯雪缓解疼痛时弹吉他、唱歌的情景……

　　十年前的邂逅  

　　时光在翻开的相册里，回到2012年。这一年，范尉在新疆医科大学口腔医学专业读研究生，9月30日，他和志愿者去塔城参加公益助残助学活动，在走访中，看到了拖着病腿、一瘸一拐照顾妈妈的王凯雪。

　　王凯雪出生时患有先天性双髋关节脱位症，2009年，她的父母遇车祸，父亲去世，母亲盆骨受重伤卧床，靠亲戚接济度日。

　　“当时，王凯雪髋关节突出严重，双腿畸形生长。我们一年后再回访，听说她已经休学了，无法直立行走，每天躺在床上，我特别难受。”范尉说，他决定帮助女孩，让她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上学读书。

　　2014年，范尉将2万元奖学金捐给王凯雪，陪她做了第一期“双侧髋关节脱位截骨矫正术”。

　　出院以后，王凯雪全身打满石膏，3个月只能平躺无法行走，在1年的康复期里，她需要专业医生指导，定期到医院复查。可她家在塔城，离医院几百公里，每月车费和吃住得上万元，她们无力承担。
　　这时，范尉想到了学校那栋黄色楼，那是学生会办公室，如果把杂务间打扫出来，正好让王凯雪居住。

　　范尉向新疆医科大学团委求助，对方一口答应，又找了20名学生接力帮助王凯雪母女。

　　早晨，打完饭，范尉去学校上课。下午，腾出3小时，专门给王凯雪做双髋关节功能训练，为省钱，他找到康复科医生，自己把整套康复训练方法学会了。

　　“那段时间特别难，他是医生也是我们母女的依靠和顶梁柱。”冯巧弟说，在相处中，自己开始把他当医生，后来觉得他就是家里的亲人。

　　有一个周末，范尉没来。冯巧弟带女儿复查完背其上楼，因车祸受伤的右臂使不上劲，她跪在单元楼门口放声大哭。

　　“那一刻，我特别无助，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范尉。”冯巧弟说，打电话才知道范尉的爷爷病危，他回湖南老家了。“尽管如此，他还是立刻找舍友，赶过来把女儿抬回房间。”
　　11月，范尉又通过媒体和学校社团筹到2万元，让王凯雪完成了第二次手术——双髋关节闭合松解术和内固定取出术。

　　术后，除了陪伴康复训练，他还找人帮王凯雪补落下的功课。

　　学校里60多名大学生志愿者，轮流排班照顾王凯雪，有的按摩，有的弹吉他，有的唱歌、讲故事，帮她从病痛的阴影里走出来。

　　“哥哥帮我洗头、喂饭时特别温柔，但训练时很严厉。”王凯雪说，训练强度大的时候，她痛得忍不住大声哭喊，甚至都惊动了保安。

　　范尉每天推王凯雪在医科大学校园散步，经常有学生打招呼，还有人送来毛衣、手套和帽子等小礼物。

　　母女俩称这些是那个艰难岁月里最甜的回忆。

　　“小火柴”点亮梦想

　　转眼，范尉研究生毕业了，学校请他留校，湖南省两家医院也向他抛出“橄榄枝”。但考虑到王凯雪的病情，他选择了塔城地区人民医院，“主要想陪她好好康复训练，通过自身力量，再帮助一些有需要的孩子。”范尉说。

　　范尉2007年成立“小火柴点点爱心社”，前后共帮助了新疆、湖北、湖南等地的160名孤残儿童和贫困学生，获得“中国大学生自强之星”“道德模范”“感动中国之感动湖南”人物等诸多荣誉。

　　2014年9月15日，王凯雪摆脱了轮椅，第一次拄着拐杖下了床。2015年3月6日，在塔城地区人民医院，她迈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步。每一点可喜的变化，范尉都悄悄拍照记录，“我想等她好了，把这些照片当礼物送给她。”范尉说。

　　“我是医生，我知道这种病越早治疗希望越大，她如果瘫痪了，这个家庭也彻底垮了。”范尉说，这些年，已经不当王凯雪是病人，“她们是我在新疆的亲人，我也结识了好多公益伙伴，大家抱团帮助人最快乐。”他说。

　　2016年2月，范尉的父亲脑中风瘫痪，范尉辞职回湖南照顾父亲。

　　离开新疆以后，范尉没有停止对王凯雪的帮助，他把这件事委托给好友和当地公益组织，2018年又助其完成第3次手术。
　　为鼓励王凯雪坚持下去，范尉许诺她，等父亲病情稳定，他就回新疆看望母女俩。
　　“他走的时候，我和妈妈哭了好久。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没有他，我早就瘫痪了，上学的事想都不要想。”王凯雪说，她一辈子记得范尉每天背她按时上下楼，抱她到室外康复运动，和妈妈一起给她推拿的难忘时光。

　　2021年，王凯雪考上新疆残疾人职业中专学校，成为针灸推拿专业的学生。今年，她在学校当上了学生会主席。

　　她学习范尉，组建了大学生公益社团。“每次做公益，哥哥曾经帮助我的画面就会浮现，这种力量指引着我，更加坚定了我学医的决心，我将来也要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王凯雪说，明年大专毕业以后，她还要继续上本科，沿着哥哥的公益路，怀着感恩之心，用自己的微光，给他人点亮人生的“火柴”。
　　今年9月初，得知范尉要来乌鲁木齐，王凯雪和妈妈兴奋极了。“女儿还提前准备了想说的话，没想到见面以后，激动得把词都忘光了。”冯巧弟说，范尉是救命恩人也是亲人，让走几步就摔倒的女儿，从“小企鹅”变成了现在的“小天鹅”。
　　范尉说，王凯雪背部还有一块钢板，等取出来以后，她就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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