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中国陆地面积最大的省份,“三山夹两盆”的地形以及特殊的地理条件,使得新疆拥有着丰富的自然资源。
一块位于中国西北边陲的宝地▼
在这之中,令人叹为观止的便是中国第一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占据了南疆大部分地区,黄沙漫天,一望无际。
天山-昆仑山-阿尔金山的巍峨山体之间
包围着一片广袤的干旱内陆盆地▼
按直觉来说,如此广袤的沙漠腹地,是不应该有人类所居住的。但恰恰相反,在如此巨大的沙漠腹地之中,依然有顽强的人类在坚守,而且不止一处。
来自昆仑的馈赠
发源于昆仑山脉乌什腾塔格山(乌斯腾塔格)北坡的克里雅河,自南向北流,上游出昆仑山脉腹地之后,在于田地区形成中游的于田人工绿洲。紧接着,河流便进入到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下游阶段,于克里雅河的尾闾形成洪积的干三角洲达里雅布依天然湖沼湿地,最终消失于沙漠。
昆仑山北麓的冰川融水
最终消逝于茫茫沙漠中
(克里雅河流域图)▼
没有其他江河汇流,孤独穿行在沙漠中的克里雅河是一条季节性河流,尤其达里雅布依的下游地区水量各时段并不固定。下游的“上段”常年有水,分为冰水(春水)、洪水、秋水;下游的“中段”为夏季洪水河段(6-8月);下游的“下段”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断流,其河床逐渐被流沙侵蚀,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同病相怜”的内陆河三兄弟
和田河、尼雅河也难逃断流的最终命运
(克里雅河下游图)▼
但它却为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带来了人类聚居的村庄——达里雅布依。
克里雅河带来的宝贵水资源
在沙漠腹地孕育出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
(达里雅布依传统民居与克里雅河航拍,图:壹图网)▼
与之类似,深入沙漠腹地较远的相关村落,有四处较为知名:民丰县安迪尔乡牙通古孜村(安迪尔河,距最近的沙漠边缘车程170公里)、墨玉县喀瓦克乡吐孜鲁克奥塔克村(喀拉喀什河,沙漠深处90公里)、尉犁县喀尔曲尕乡(塔里木河,沙漠深处100公里),以及深入沙漠210公里的达里雅布依乡。
安迪尔乡-安迪尔河
达里雅布依乡-克里雅河
喀瓦克乡-喀拉喀什河
河流是沙漠村落的生命线▼
达里雅布依的诞生,与克里雅河的滋养关系密切,但这两者的关系并非亘古以来就是如此。在漫长的历史周期,克里雅河一直在不断改道,整体趋势就是中下游两千年来由西向东平移,自北向南收缩,缓慢摆动。
如今河道仍随季节性洪水而摆动漂移▼
在西汉时期,克里雅河下游就是一片广袤的绿洲,这里大片区域先前曾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塔里木盆地南缘大国扜弥国所属,后来为西域都护府属地。
西汉时期西域密密麻麻的小国家
多为盆地边缘的绿洲城邦小国
克里雅河下游的扜弥国
被周围的于阗、精绝、戎卢、渠勒四国包围
(西汉时期部分西域地名图)▼
由于当时的克里雅河向北最终注入塔里木河,水系沿岸广阔绿洲的存在,使得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自然存在着一条纵贯塔里木盆地的天然古道,扜弥—龟兹道。该通道连接着北端的库车和南端的于田。
曾经克里雅河也可以像西侧的和田河
在夏季洪水期穿过大沙漠
向北注入塔里木河干流▼
这是连接于阗国(和田)至扜弥国(于田)至龟兹国(库车)的重要通道,其作用不亚于今日的塔里木沙漠公路网。
约1500年之前,在某一次改道中,河流经过达里雅布依,并暂时稳定下来,该地区正式形成绿洲,并取代与继承了之前其附近的喀拉墩等古绿洲,成为了新的人类聚居点。
克里雅河向东漂移了
曾经繁华的古城就只剩遗址
(克里雅河古流域部分遗迹图)▼
起码直到16世纪之前,克里雅河都没有截止于达里雅布依周边即断流,而是接着向北流动,始终能够汇入塔里木河。
游牧绿洲
今日的克里雅河纵贯于田地区境内,所以生活在于田地区的维吾尔族也被称作克里雅人,“克里雅”在维吾尔语也泛指这一区域。而在克里雅人中,有两大群体比较特殊,一是位于昆仑山脉北坡的普鲁村人,此为新藏线克里雅古道的北端起点,二就是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达里雅布依人。
克里雅河路线可以延伸到相当的长度和范围
将青藏高原与塔里木盆地相连接
普鲁和达里雅布依在其中扮演了一定的角色▼
历史上的维吾尔族群体在来到天山南北之前,大多从事游牧,慢慢定居之后,逐渐转为农耕。生产力更强的农耕经济此后基本主导了维吾尔族同胞的生产形态。
虽然还是很辛劳
比起漂泊的游牧生活可好多了
(吐鲁番葡萄田劳作的农民,图:壹图网)▼
在南疆塔里木盆地区域,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绿洲,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农耕绿洲,只有极少数的渔猎绿洲(如:罗布人)和畜牧绿洲(如:达里雅布依人和安迪尔维吾尔族)。
还是以农耕绿洲为主
(新疆绿洲,图:壹图网)▼
达里雅布依人的直接历史可以追溯到300多年前,根据《于田县志》记载,当时县内两大家族沿克里雅河两岸进入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并定居下来,形成了村落。
由于当地自然环境的原因所限制,达里雅布依人长期进行着特干旱区半定居半游牧的生活,他们是新疆境内为数不多的沙漠游牧维吾尔。
羊是珍贵的生产生活资料
更是村民抵挡恶劣自然环境的底气
(达里雅布依村民与羊,图:壹图网)▼
达里雅布依人生活的地区较为封闭,与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的诸绿洲也相对隔绝,但是其生产与生活方式以及语言习俗等方面,与大部分维吾尔族人整体相似度颇高。
相比大部分散落在盆地边缘的绿洲
达里雅布依(旧)在沙漠深处显得较为特殊▼
至于“达里雅布依”的名字,是维吾尔语音译的名称,有时也被写为“达里亚博(不)依”。其实这是一个在新疆境内极为普通的地名,新疆多处都有这样的地名,其汉语则意为“河流的岸边”,而且在一段时期,这里的官方名称曾被意译定名为“大河沿大队”。
如此封闭的地区,在这几百年中,一直不为外人所熟知。于阗的克里雅人是与达里雅布依人唯一有交往的人群,但他们也相对封闭,长期不为世人所关注。直到19世纪末,瑞典人斯文·赫定沿着克里雅河寻尾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之时,意外遇到喀拉墩古城和达里雅布依人,并将其记录在他的游记《亚洲腹地旅行记》中,该地这才为世人所知晓。
(图:srt)▼
但在当时,赫定并未以“达里雅布依”记录该地,而是用“通古斯巴孜特(通库斯巴斯提)”,意为“有许多野猪活动”而命名。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野猪灾害是该地区民众所面临的巨大自然环境挑战之一。
河床摆动的克里雅河
往往在拐角处形成草木茂盛的河湾
所以野猪泛滥也并不奇怪▼
赫定之后,斯坦因也于20世纪初期来到此地“发掘”喀拉墩古城。二三十年代,我国考古学家黄文弼也对此进行短期调查。在这一段时期,直到建国之前,达里雅布依归属于阗县管辖的一个牧区,具体由当地贵族家族头人(阿克萨卡尔)管理与征收天课(穆斯林家庭的伊斯兰宗教税)。
新的达里雅布依
新中国成立之后,该地继续由于阗(后改为于田)县管辖,设置高级合作社或大队,隶属于附近的乡、镇、人民公社。“达里雅布依”这一名字也在这一时期才由官方正式定名。
直到80年代末期,有石油勘探工作者进入该地区,此时该地的村长刚去世。勘探人员询问当地村民:“你们是否有领导?”。村民答:“没有领导。”
双方相互之间交流的误解,造成了勘察者误认为这是一片未被发现的地区,以为找到了野人和“新大陆”,引发了全国轰动。
遥远西域漫漫黄沙中
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古村落
的确很符合大众的想象
但这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沙漠深处的达里雅布依民居,图:壹图网)▼
当时媒体也以搞大新闻的方式进行渲染式报道,各种夸大、扭曲新疆这片“不为人知”的土地,弄得全国沸腾。
这也许不是一件坏事,隐藏在沙漠深处的达里雅布依因为报道得到了重视,当地于1988年又派出考察组考察,次年正式析置建乡(达里雅布依乡),下辖一个行政村(达里雅布依村,并按照克里雅河的流向继续划分为七个村民小组),驻地均为铁里木自然村(大河沿附近,有时也被称为大河沿自然村)。
大量零散的小定居点散布其中
几户可能就算一个村民小组▼
由于此处是该地区最为繁华的地带,各种村镇基础设施都集中于此处“十”字型沙街方圆一公里的空间中,当地的清真寺和进行礼拜的最大场所都在此处,故又被俗称为“大十字”。
铁里木村“大十字”
当地最繁华的地带
(旧达里雅布依乡,图:壹图网)▼
但由于半游牧的生产状态,达里雅布依的居民其实并不只局限在铁里木村生活,而是分散居住在克里雅河周边两岸,除了乡政府所在地的几十户牧民,其余几百余户每家每户离得都很远,少则几公里,多则几十公里,可谓地广人稀,生产结构极为脆弱。
脆弱的生态承载力
限制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挖掘肉苁蓉的村民,图:壹图网)▼
日常的生活也很艰辛
(达里雅布依乡村民聚会,图:壹图网)▼
达里雅布依长期不通公路,在无机动车的时代,靠畜力得经过7~12天。即使在拥有机动车(沙漠越野车、皮卡等)的今天,还有前几年建成的于田县通往乡里近一半里程92.1公里的硬化沥青公路,由于田县向北行驶通过该段柏油路后,还是得继续行驶约130公里沙漠行车路段,时速也仅仅在20公里左右。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基本要耗时半天时间才能够到达。
和田地区G315线至于田县达里雅布依(旧)沙漠公路
(南段为铺装公路,北段为沙漠行车路段)▼
新建铺装路面公路的最北端终点——阿热勒库木艾克,这里设有进入达里雅布依的其中一处检查站。
随着人口增多,以及克里雅河下游环境不断恶化,出于保护南部的于田与策勒绿洲及方便当地群众生活的目的,达里雅布依移民搬迁工作逐渐展开。
熊熊燃烧的红柳枝
映照着村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达里雅布依村民做饭,图:壹图网)▼
2017年,于田县在位于达里雅布依老村以南100多公里处新建了一座达里雅布依新村,并组织村民分批搬迁,直至2019年9月27日搬迁全部完成。
在检查站的附近就是新村安置点
也就是新达里雅布依
(达里雅布依新村鸟瞰,图:壹图网)▼
旧达里雅布依,以其古老、神秘吸引着众多游客,前往探访。新达里雅布依,村民过上了现代化的生活,这里也是去往旧达里雅布依的必经之地。
古老神秘的旧达里雅布依
吸引着人们跋山涉水前去探访
(去往旧达里雅布依的皮卡,图:壹图网)▼
或许可能他们自己都没有料到,过去以半游牧生产生活方式为主的达里雅布依人,如今也吃上了新鲜的“旅游饭”,开始了另一种特别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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